世界从未见到过的一些最伟大的棒球运动员都在古巴。在那里，他们的才能为政府所有。他们露面的唯一机会，就是冒险乘小舟前往美国的佛罗里达。洛杉矶体育经纪人多明戈，是帮助这些逃脱的运动员加入美国大联盟球队中做事最多的人，但如今他被判走私运动员之罪，蹲在加州大牢里。
文：Michael Lewis 编译：洪庆明
一位憨厚远胜精明的体育经纪人
2006年10月，美国政府针对走私运动员发出有史以来第一起检诉，多明戈案作为主角。被指控的走私品是5名古巴棒球运动员。佛罗里达南区的联邦检察官声称，多明戈在古巴首都哈瓦那相中了4名投手和1名游击手，然后给走私者支付22.5万美元，用船将他们偷运到佛罗里达，换车前往加州，他在那里将他们拍卖给大联盟各棒球队。
早在20世纪90年代初，多明戈就为古巴棒球运动员开发市场，至今依然处于中心地位。在他受法律惩处之前的那一刻，多明戈一直堪称模范市民。他48岁，除违章停车罚单之外别无它恶。多明戈8岁时，从古巴来到美国，他的父母放弃了在古巴的一切财产，到洛杉矶成为看门人。从加州大学毕业的多明戈开办了图案设计公司。后来，因偶然因素，他成为体育经纪人，许多雇用他的运动员都认为，多明戈首先是一个朋友和顾家男人，其次才是一个商人。“我与古斯签约”，芝加哥俱乐部接球手布兰科说，“是因为他或许不是最好的商人，但他是个最好的人，你可以放心地把你的钱和妻子托付给他。”
如今，与美国职业棒球队签约的多米尼加共和国球员有1700名，而古巴总共才只有40人。1961年，古巴组织了革命后的第一支棒球队参加国际比赛，所向披靡。从1987年开始的10年时间里，古巴人在大型国际比赛中的战绩是129胜0负。于是，美国各棒球队的球探将目光投向拥有大量一流球员的古巴。
实际上，极少有古巴球员离开国土，最优秀的球员几乎没有。前往美国的球员，要么是过了黄金期，要么是陷入政治麻烦，要么是受了伤，要么是在古巴国内从没成功过。1997年，赫南德斯在30岁出头的时候乘船逃脱，成为扬基队的一位明星，但他已将盛年时光花在了古巴。他说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兄弟逃离古巴，使自己被古巴政府禁止参加棒球赛，那么他不会离开。多明戈以前的委托人、曾在纽约梅兹队充当游击手的奥多内斯，只是因为在哈瓦那产业工人队中的前途被更好的球员所阻，才于1993年来到美国。
多明戈在美国联邦法院的案件颇有令人思量之处。5名球员没有一个人被古巴国家队选上，其中3个人甚至从来没有引起职业球探些微的兴趣，另外2人的职业合同都签在小联盟里。案件另一个奇怪的方面是，它指控多明戈无情地追逐利润，但他实际上损失了财富。他承认自己给走私贩电汇了22.5万美元，而这笔钱还是他从他的委托人布兰科账户里借的。那么，多明戈是如何走上了这条他并不熟悉的经纪人道路的？
他阴差阳错地成为古巴叛逃棒球手的代理
1959年1月，卡斯特罗取得政权后不久，他禁止了这个岛国的职业体育，次年开办了古巴业余联盟。在此后的30年里，没有任何古巴球员离开。直到1991年7月10日，古巴国家队从一次锦标赛中归来，在迈阿密机场旅馆过夜。一个名叫阿罗查的投手走出自己的房间，找到了他叔叔在迈阿密的公寓，从此再也没有回去。从那时到90年代末，古巴棒球运动员出走的最常用路径是，进入国家队，然后在出国比赛时出走，深夜溜出旅馆，跑到迈阿密最近的血亲亲属家里。
好玩的是，至少在开始，他们对自己的市场价值毫无概念。阿罗查做梦都没想到他能在美国大联盟打球。阿罗查说：“我没有想到我与大联盟的球员在同一水平线上。我以前以为大联盟的水平领先我数亿光年。”但不久后，他接到古裔美国人多明戈的电话，说他比他自己想象的要优秀得多。当时，多明戈尚在他的设计公司工作，碰巧到迈阿密出差。“如果多明戈没有打电话给我，那么我想我不会尝试棒球了”。阿罗查回忆到，“他带我去看大联盟的比赛，那时我豁然开朗，我认为我能与这些家伙一起打球。”
阿罗查与多明戈一起飞往加州。多明戈计划将他介绍给自己有点认识的堪塞科(幼儿时与家庭一起移居到美国)的经纪人。但在约见的那天上午，堪塞科的经纪人打电话过来说取消约会，因为有更重要的人要会见。多明戈强装笑容，但阿罗查知道后说：“OK，我对他们不重要，他们对我也不重要，你做我的经纪人吧。”但多明戈没有信心，不知道怎么当经纪人。阿罗查安慰他说：“我们一起合计，你是到目前为止唯一帮助我的人。”
一年后，阿罗查在赛场上取得了成功。就这样，多明戈成为了一名体育经纪人。他对这些古巴球员发生兴趣，因此，他阴差阳错地成了他们的代理。在古巴的球员获知阿罗查的成功，同时看到古巴政府并没有惩罚他的家人，因此想，他能做我也能做。1993年，也即阿罗查叛逃2年后，古巴国家二队前往纽约布法罗参加世界大学生比赛。21岁的投球手奥罗佩萨第一次到国外，他溜出所住的宿舍，但未能找到原定等他的堂兄，使他惊恐万分，在黑暗的墓地周围受伤地徘徊。回到房间后他瞪着天花板。第二天上午古巴队热身时，奥罗佩萨把自己的钉鞋递给好友——游击手奥尔多内，冲向比赛场地周围的围栏。围栏高至少12英尺，但他穿着袜子翻了过去。“我不知道我的堂兄在哪”。奥罗佩萨回忆说，“我只能从爬围栏开始。我听到奥尔多内大喊：‘奥罗佩萨，奥罗佩萨，奥罗佩萨疯了！’但我没有回头，当我落地后，我开始狂奔。”在获得解放后，他求见早已听说过的多明戈。“我想离开，并不是因为我觉得自己能打棒球”。奥罗佩萨说，“而是因为我不想让我的儿子过我曾经过的那种生活。让他出去的唯一通路就是我先出来。”3年后，在多明戈的帮助下，奥罗佩萨把妻子和儿子从古巴接了出来。两天后，奥尔多内也逃跑了，他追随奥罗佩萨的踪迹找到多明戈，成为纽约梅兹队的游击手。
一些人进入了大联盟，大多数人都不能，但所有人都一样，需要大量的帮助。在外人看来，诸如阿罗查、奥罗佩萨和奥尔多内都过得如此轻松，但实际完全不是这样。他们未对美国生活做好准备。譬如，多明戈的新的古巴委托人普利托，从奥克兰A队拿到120万美元的签约奖金支票，将它塞到牛仔裤口袋里，在洗衣机里洗得粉碎。奥罗佩萨对美国冰箱的尺寸之大深感骇异，与队友打赌说他能在里面待15分钟。如果不是多明戈及时赶到，打开冰箱门发现瑟瑟发抖的他，奥罗佩萨很可能窒息而亡。
20世纪90年代末到21世纪初，对古巴球员来说，美国的自由市场变得更加可望而不可及。逃离古巴国家队的前提是，你要被它选中，但经过几次叛逃的小浪潮后，古巴政府在挑选时更加谨慎起来。任何被认为有逃离危险的球员被禁限在岛内。家庭成为人质：他们更倾向于挑选有妻有子的老运动员，而不选没有任何情感牵挂的年轻人。被抓住与美国人谈话或与叛逃者通电话的运动员，会发现自己被取消参加棒球比赛。
事情转向偏执。在赫南德斯离开后，古巴体育部长开除了国家队中一个名叫阿德里安·赫南德斯的投球手，他们不仅拥有同一个姓(他们没有任何亲属关系)，而且有着相同的高抬臂投掷球的动作，这被视为他钦佩那位叛逃者的迹象。阿德里安被排斥，迫使他在2000年逃离古巴。
Key West是位于美国最南端的一个小岛，距离佛州最大城市迈阿密约280英里，与古巴首都哈瓦那隔海相望。从迈阿密到Key West岛的航路狭窄、缓慢且毫无规划，这就是一名在匆忙中登上美国大联盟的古巴棒球手所走的路。奥斯贝克曾航行过3次，第一次是在2004年8月22日黎明，第二次是近3年后，2007年4月他前往Key West岛充当多明戈案的证人。他第三次航程是去年冬天。奥斯贝克因为没有入选国家队的预选名单，2007年7月他让一名在迈阿密的古巴人知道了他的不满。几周后，他接到对方电话：“就是今天。”奥斯贝克打点了一个装着家庭照片和饮水的小包，舍弃了其他一切东西。他没有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任何人，包括父母，因为担心他们告诉别人，使他身陷牢狱。
当天晚上，一辆闭塞无窗的敞篷车载着他离开哈瓦那的公寓前往海滩。几个小时后启程了，同船上还有21个其他乘客，他们当中有4名棒球球员。摩托艇刚刚能容下这些人，但球员仍然得到一级乘客的待遇。在黑暗中驶出海滩时，他们几乎撞上一艘被怀疑是古巴警察船的船只。驾船者说一些人必须跳到水里，以阻搁警察船，因为它要停下来救人。在选择谁要跳入水中时，驾船者说棒球员必须留在船里，因为他们最有价值，但船上每个人都发誓自己是棒球球员，因此不必跳船。
结果虚惊一场，警察船被证明是一艘渔船而已，因此没有人要跳到海里。但4个小时后，他们到达佛罗里达海岸时，撞上了礁石，一台发动机损坏了。他们缓慢前行，太阳升了起来，他们被值勤的美国海岸警卫队飞机发现。摩托艇已接近海岸，海水是浅蓝而非墨黑。每个人都知道，如果他们抵达海滩，他们就自由了，将获得避难权，但没有人想游过去。海岸警卫队击坏了摩托艇的发动机。奥斯贝克被带到另一艘船上。在接下来的6天里，他在那里受到许多穿制服的美国人的审问。他央求他们把他送到关塔那摩，但他们把他交还给了古巴当局。在古巴，他不仅被禁止打棒球，他的前队友也不能去看他，甚至不能与他通电话。他有入监的危险，他不知道上次的联络人是谁，但他祈祷那个人会再次来电话。但一直没有等到。
进入古巴是个问题，尤其是你与棒球有任何关联的话更是如此，即使你是棒球记者也不例外。现在仍有可能潜入，但你这样尝试一定是疯了。美国和古巴至少在一件事上达成协议：带着商业利益挖古巴棒球运动员的美国人要被判刑监禁。多明戈如今正在加州监狱里服刑5年。1996年，另一个名叫朱安·伊格那西奥的美国体育经纪人，前往古巴并力图劝说棒球运动员逃离，在古巴被判15年监禁。
